清晨，清新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射進屋內。

如詩如畫的背景下，男子臉上展開的溫柔笑意卻更為地舒心，有種煩惱都隨著他那傾城一笑而消失的感覺。

“你…”思緒有些不明地望著窗邊那似要羽化的男子，葉問妍不知道為什麽昨夜還那麽傷心的他，今日一醒來就好像…

“我已經想通了，對不起，這些日子以來讓你擔心了。”春風般柔和的聲音自男子嘴裏溢出，那平靜的聲線裏已再沒有了任何的一絲痛苦。

神情自然地望著那因自己突然轉變而神情不解的女子，輕塵墨似乎是真的已經沒事了。

許是因為經過了昨日的大悲，他一直壓抑的心情釋放了，所以想通了某些事，也明白了自己的立場，及接下來該做的事。

“你願意…放下她了麽？”疑問的話語裏充滿了不確定。

葉問妍雖然明白昨夜的事讓男子很傷心，可那人畢竟是他那麽深愛的，他真的能夠這麽容易就忘記麽…

“嗯，我和她…早已無緣，是我一直不肯承認罷了。”壓低的語氣裏還是有些淡淡的失落，可比起之前的無邊痛楚卻已經釋然了許多。

擡眸沖那依舊迷茫的女子笑了笑，輕塵墨輕輕接住了一片明明嫩綠卻自枝頭飄下的樹葉，“葉姑娘，你放心，我不會再做任何讓你覺得為難的事了。”

其實早在他答應用自己婚事換取葉莊主幫忙的時候就該這麽做了。

只是那時的他心裏總是有著那麽一點點的奢望，奢望能夠與最愛的人再多相處的一點，所以才會…可現在，他是真的想通了，畢竟有些事是真的強求不來的。

“你覺得這樣好，就行了…”

雖一直沒有強迫男子要放下，但他現在自己想通了，葉問妍也很歡欣，接下來的時間，她一定會努力用自己滿滿的愛來讓男子過得幸福。

******

很奇怪…

從走出房門之後，林紫靜就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了，男子不止沒有第一時間向她投來目光，更甚之，與那女子在樓下淺笑著交談。

心裏突然像是堵了什麽一般悶悶的，林紫靜不得不懷疑是昨日兩人的獨處，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。

而男子接下來的行為越來越反常。

明明之前總是會情不自禁地頻繁望向自己，眼神裏充滿了矛盾與期望；可現在，卻是即便兩人視線相撞，也只淡淡一笑，然後轉開頭去。

許是男子反常的行為太過強烈，所以林紫靜心裏積壓的怒氣也越來越多，而當那聲‘林姑娘’出口的時候，她終於忍不住發火了。

“你叫我什麽！”

此時兩人正位於樹林的一個湖邊。

由於稍作休息，所以輕塵墨便過來弄點水，而林紫靜則是被他喊著一起來的，因為他有些話要和她說清楚，也有段情要同她了斷。

“林姑娘，”並沒有被女子難得的怒氣所嚇到，男子的話語依舊溫溫的，“我昨日想通了很多事，也已經決定要努力去做好葉姑娘的夫郎，所以你…”

“誰允許的！”輕塵墨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林紫靜的質問給打斷。

一把抓過男子的手腕，緊緊握住。

雖然因為他之前選擇與葉問妍共騎讓她有些煩，可她卻也沒有打算就這樣放手，至少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明不白的。

“請你放開，我和你已經不是之前那樣的關系了，我現在是有未婚妻的人，所以請你…”

掙紮著想要脫離女子的束縛，輕塵墨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，他本以為他說完那番話後，靜會很平靜地接受，然後冷淡地離去。

可現在怎麽…

“不是以前那種關系，那你認為我們現在是怎樣的關系？”一點也沒有放開男子的打算，本來就因為他之前的選擇而心悶著，現在居然還想和自己劃清界限。

如果真的不想和自己在一起，那之前的那些行為又算什麽，難不成撩撥了自己的心後，就想不負責任地離開麽！

“我們…只是，曾經相愛過的陌路人。”緩慢出口的話語是男子最心痛的事實。

可在想通之後，他不能再逃避，必須說清楚，哪怕他們曾經相愛過，哪怕他現在也依舊戀著她，但今後終歸還是要陌路，從此不相牽的。

“你就是這麽想的？你喜歡上葉問妍了？”狠狠地將男子拉近自己的身體，林紫靜強迫他直視著自己的眼睛，說出心裏最真實的想法。

“我會努力讓自己喜歡上的…”

葉姑娘是他要嫁的人，所以當她成為他的妻主後，十年、二十年，他總會忘記眼前這人，轉而喜歡上她的。

男子那堅定的話語，及認定了的眼神，讓女子心中邪火更甚。

也不管對方會不會受傷地大力推開，林紫靜冷冷地望了一眼那摔倒在草地上的男子，勾起了一抹冰冷刺骨的笑容，“你想和她在一起？我不會讓你如願的。”

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，但那強勢的話語卻一直在男子的腦海中徘徊。

怔怔地望著那因自己而發火的女子背影，輕塵墨不知道自己該悲哀，還是該喜悅，喜的是女子對他並不是完全的不在意，悲的卻是自己已經做出選擇，無法再改變了。

******

皇月城，一行人此行的終點，也是無名古墓的所在地。

經過數日的奔波終於抵達，在找了個客棧住下後，血無淚就帶著暗月直奔離此城最近的魔教分壇召集人手。

而林紫靜她們嘛，則是留在客棧各自休息。

不得不提的是，眾人來的早，不如來得巧，今日剛好是皇月城一年一度的花燈盛會。

花燈盛會，顧名思義，就是城裏街邊到處掛滿了花燈，人們可以自行做花燈參與比賽，也可以猜謎得花燈進行流放許願。

不過這種盛典，林紫靜當然不會有興趣，若不是她不去的話，就是輕塵墨與葉問妍單獨游玩，她更寧願待在客棧裏。

而在她決定要去後，毒月也提出要參加了。

就這樣，在用過晚膳、夕陽西下後，四人結伴出發了。

花燈盛會果然是花燈盛會，不止花燈種類繁多，看得人眼花繚亂，參與的人也是絡繹不絕，整條大街上幾乎寸步難行。

不過這些對於林紫靜她們都不是問題。

畢竟都是習武之人，力氣不同與普通老百姓，所以不會有被人擠來擠去的危險，而輕塵墨被兩人護在中間，更是無礙。

至於毒月嘛，只需一個媚眼，女子們就自動給他讓道了。

許是因為這皇月城地處偏僻，很難見到像林紫靜她們這樣氣質高貴的人，所以總會有很多人向她們投來傾慕的目光。

不過即便是在京城那種人傑地靈的地方，如她們這般耀眼的估計也是很少的。

輕塵墨今夜依舊是一襲素白長裙。

烏黑的秀發由一只瑩白的碧玉簪挽起，雖有白紗遮面，可那似若天仙的美貌和青蓮般的氣質，卻是怎麽也擋不住的。

而與他最稱的，自然是同樣一襲白衣的林紫靜。

冰山般的氣質依舊不減，可那秀麗的面容，配合著望向男子時溢出點點柔情的眼神，依舊迷倒了街邊一半男子。

葉問妍則是一襲青衣，溫潤如玉。

雖不若林紫靜那般吸引人們的註目，可迷人的程度也依舊不低，至少有好幾個男子經過她身邊時，都露出了羞澀的表情。

毒月算是四人中受註目度最高的，且大多是女子的愛慕視線。

與邪魅氣質相鋪相成的紫色長裙，再加上他那勾魂的眼神，幾乎沒有幾個女子能夠抵禦住他的輕輕一瞥。

對於這花燈盛會，最有興致的大概就是輕塵墨了。

幾乎每經過一個小販攤，他都會停駐一會，將攤上的花燈逐一看個遍，似乎是在尋找著最稱自己心意的那一個。

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光太高，找了十幾個攤子，也沒有找到一個喜歡的。

“墨兒，要不要休息一下，先吃點東西，再繼續看。”語氣溫柔地詢問著男子，自從那日兩人說清之後，葉問妍便一直這樣叫他了。

雖然還沒有買任何東西，可在這人群擁擠的街道上走了這麽久，葉問妍還是擔心對方會累，所以提出去酒樓吃點東西，休息一下。

“嗯。”看了那麽多明亮的花燈，眼睛感覺有些疲憊了，所以對於葉問妍的提議，輕塵墨並沒有拒絕。

但就是在這個時候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方有什麽特別的表演，人群突然開始湧動。

雖然林紫靜努力地想要伸手去拽回男子，可街道上近千人的力氣也是不小的，就連她自己也被人群慢慢擠退，視野裏失去了另外三人的影子。

最後實在沒有辦法，只好飛身而起，落在屋檐上。

而當她視野掃過各條大街時，卻看到了讓她瞬間沈下眼簾的一幕，滾滾的人群中，輕塵墨正被葉問妍整個護在懷裏，兩人之間沒有一絲縫隙。

一路跟在兩人身後，林紫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行動。

明明該是直接甩袖離開，或者沖過去把男子搶回來的，可事實上，她卻是這樣沈默地跟著兩人，看著他們休息、游街。

悅靈河，無數做工精美的花燈承載著男子們的心願，在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流著。這條河是專門用來流放花燈的，根據華燈盛會的習俗，男子們會托人將自己的心願寫在花燈上，讓其漂流而下。

立在與那兩人斜對面的河邊，林紫靜冷眼看著男子避開女子親自在花燈上寫下心願。

雖然從她這裏看不清男子的表情，但他那小心翼翼走到河邊，並將其放入河流之上的舉動，卻足以充分說明那個心願對他的重要性。

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笑容，在花燈經過面前的時候，林紫靜一個飛身便自水面劃過，同時也帶起了那盞屬於男子的花燈。

精致的蓮花花燈上，娟秀的字體透著淡淡的墨香。

皺眉地看著上面的內容，林紫靜覺得男子的心情真的很難理解，明明是他親口說要和自己分開，與那人在一起的，可現在這個心願又算什麽？

‘願靜今生能夠再找到一位與她相知相惜的夫君，也希望來生我還能再遇見她、與她相愛，且不再錯過、一生相守。’

或許是由於心情的緣故。

前面的一行字，男子寫得並不穩重，好幾個地方都能看到停頓的痕跡，而後面的那一行字卻是字字堅定，深深地印在花邊之上。

將手裏的花燈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
林紫靜不停地思考並反覆研讀，而在漸漸理解了男子的真正心意後，她轉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。

******

深夜，花燈盛會的熱鬧氣氛慢慢弱下，整個城鎮又再一次恢覆了寧靜。

神情失落地望著那烏雲密布、看不見一絲星辰的夜空，輕塵墨覺得自己的心一陣陣地發緊。明明他是那麽誠心地將心願寫上，並將花燈放入河中，可為什麽花燈卻沒有飄下，反而消失在了那平靜的河流之中。

這是不是在告訴他，他已經完全失去了機會。

這一世，他選擇了為靜犧牲，從此離開，所以她的身邊再沒有了他的位置；就算是下一世，他也不會再和她有任何相遇的緣分…

為什麽要這樣…

如果他們有下一世的話，這一世，他還可以抱著期待活下去；但若是下輩子、下下輩子，她的身邊都會存在著另一名男子，那他又該何去何從呢…

身體止不住地發冷，那是一種從心底深處蔓延而出的嚴寒。

他不想失去她，這一輩子離開已經這麽痛心了，難道以後的每一世，他都只能站在一邊，看著她和另一名男子相愛相惜麽…

果然還是放不下啊…

明明已經那麽多次地告誡自己要放下，可當發現花燈不見的那一刻，他的心確實是慌了，他瘋狂地找著，卻依舊找不到。

那一刻，他多麽地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境，夢醒了，她依舊在他身邊，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，也永遠不會分開…

將身體整個蜷縮在坐榻上，輕塵墨癡癡地望著手裏的女子泥人，柔光似水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傷感，及無盡的絕望…

“既然不想放手，為什麽又要說出那樣的話？”也不知是不是出現了幻覺，輕塵墨突然覺得耳邊響起了那心念之人的聲音。

怔怔地擡頭看著那憑空出現在自己房間的女子，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跳出來了。

他不知道她是真的還是假的，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突然地出現，可這一刻他不想放開，他不要永遠失去陪伴在她身邊的機會…

猛地起身沖進女子的懷裏，輕塵墨緊緊地抱住女子的腰身，嘴裏不停重覆著心底最真切的話語，“不要離開我，我愛你，好愛好愛，所以不要放棄我，不要…”

只要一想到這一放手就是永生永世，他的心就止不住地發顫。

這一世，他逼不得已要離開，但下一世、以後的每一世，他並沒有打算要放手，所以不要離開，不要丟下他一個人…

狠狠地將頭埋進女子的胸前，輕塵墨不停地述說著，並更加擁緊了對方。

“你說的是真的？”冷清的聲音再一次響起，那噴湧在頸間的溫熱呼吸，讓輕塵墨從崩潰的心緒中清醒了過來。

“你…”伸手有些猶豫地去觸碰對方的面頰，當指尖那真真切切的觸感提醒眼前的是真人的時候，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。

半響才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麽地暧昧，輕塵墨松開手，想要退離一步，但女子的雙臂卻更快地將他拴在了自己的懷裏。

“你是不是該告訴我，你寫的這是什麽意思？”伸手提過那被自己帶回的花燈湊到男子眼前，女子冰冷的視線中有著不弄清一切不罷休的強大氣勢。

“這是…我的花燈，怎麽會在你這裏？”伸手想要去拿花燈卻被女子躲開，輕塵墨怔怔地凝視著那失而覆得的花燈，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自己所寫下的心願，難道要說他舍不得她，所以希望他們只有一世分離，今後的每一世都還能再相愛到永遠…

“我從河裏拿來的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
將花燈放到一邊，改而用手勾起男子的下巴，這一次她不會這麽輕易被他糊弄過去了，在沒有弄清事實之前，她不會松手。

“我…”緊咬著下唇卻說不出來一個字，事情已經既定了，難道他說出來就不用履行承諾，就不用嫁給葉姑娘了麽！

用力地想要掙開女子的鉗制卻絲毫沒有辦法，輕塵墨望著那依舊面容冷漠的女子，覺得自己本就破裂的心更加細碎了。

“說！”根本不管男子那充滿了痛苦的眼神，林紫靜現在只想弄清楚這一切，她忍受不了男子這種明明愛著自己，卻要嫁給別人的行為。

“我說什麽，我說了就能改變嗎，是啊，我是愛你，我也想永遠和你在一起，可我答應了葉莊主，如果她救了你，我就下嫁給葉姑娘，你讓我怎麽辦！”

強忍的眼淚終於落下，輕塵墨抓著女子胸前的衣襟，將心裏所有的苦、所有的悶通通向對方發洩了出來。

男子那一聲聲低泣都像是在控訴著她的逼迫。

心痛難當地將對方輕柔擁入懷中，林紫靜輕輕撫著他的背，讓他將心裏所有的傷痛和難過一次性發洩出來。

原來讓他這麽做的人是自己麽...

的確，葉問妍之前似乎也跟她說過這件事，只是那時她並未留心記下對方的話，所以事情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麽。

如果她早一點把實情說出來，那是不是就不會有他這一段時間的痛苦掙紮了呢…

親吻著男子頭頂的秀發，林紫靜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才能彌補對他所造成的傷害。

之前她一直覺得是對方在玩弄她，因為他的搖擺不定；可現在她才明白，自己才是那個無形中傷人最深的人…

“對不起，是我疏忽了。”低沈的音緒中充滿了滿滿的歉意，林紫靜扶起懷中慢慢停止哭泣的男子，用衣袖輕柔地替對方擦拭著未幹的眼淚。

“靜，你不用道歉的，是我自己決定要這麽做，是我私心不想你離去，所以才用自己的婚事來換取你平安。”

女子那柔情的眼神是他最願意沈迷的陷阱，輕塵墨凝視著那最愛的人，像是要將她的樣子深深刻入自己的心底一般。

“沒有人幫我，鎖骨釘是我自己逼出的。”利落的話語裏，卻隱含著讓人震驚的事實。

好半響才理解女子的話，輕塵墨驚詫地望著女子，突然覺得異常的憤怒。

她說沒有人幫她，她說鎖骨釘是她自己逼出的，那她之前為什麽不告訴他，如果他知道的話，就根本不需要去履行承諾，也不用生生忍受離開她的痛苦了！

怪不得…

他就覺得那次他替她診脈時的情況很不對勁，明明該是開始恢覆的，卻虛弱異常，原來原因是由於鎖骨釘是她用自身內力逼出的麽。

“對不起。”男子的控訴眼神是那麽地直接，林紫靜頭一次覺得自己淡漠的性格不好。

之前她沒有想到男子是因為這個承諾所以選擇離開她，如果早明白的話，她一定會當時就告訴他的。

“你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我這些天的痛苦嗎？你知道我是忍受了多大的心痛，才逼迫自己離開你的嗎？”

明明不用履行承諾，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，是一件很開心的事。

但這個事實的轉變卻又是在變相地提醒著他，前幾天他所有的痛苦和掙紮都是無聊的鬧劇，根本就不應該存在的。

狠狠地吻上女子的唇，強勢地攻略著對方的領地。

就算他性子溫和，也不是沒有脾氣的，她害他傷心難過了這麽久，還害得他差點錯過自己最想陪伴的人，所以他一定要她好好地彌補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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